清晨被布谷鸟的声音吵醒,往外望去但见它们在枝头间跳跃了几下,一眨眼间就消失在了绿树的浓荫之中。俗话说:麦子熟了杏儿黄,每年一到这个时节,金黄的杏子一枝枝地把枝头压弯,到处是瓜果飘香小麦丰收的景象。此时此刻,童年时光的记忆闸门被打开,一幕幕麦收图像如潮水般涌来……
俗话说:“三秋不如一麦忙”,夏季麦收十分急迫。因为这个时候是多雨时节,也是玉米、高粱、棉花等农作播种、下地最为繁忙的时机。一时一刻都耽误不得,都说“人误农一时,农误人一年”。农民忙于夏收、夏种和春播作物的夏管。在父老乡亲们的心里,割麦是天大的事,再忙再累再苦,也要咬牙撑住。
麦子从收割、碾打到脱粒,然后整齐地堆满粮仓,也就半个多月的时间,所以民间还流传着“春争日,夏争时”的说法。小时候,每到夏收季节,农村的学校就会放“麦假”,我们一些小伙伴们也会参与到抢收抢种的麦收大军。烈日下的麦田犹如一片汹涌起伏的金色海洋,一望无垠,田间地头到处弥漫着丰收的喜悦。置身于一片金黄中,只觉一团团蒸腾的热气氤氲包裹着全身,麦香那特有的芬芳扑面而来。大人们早已打磨好了亮闪闪的镰刀,利刃间放射着耀眼的光芒,好像要急不可耐地要吞噬着一根根麦秆。只见他们跨一步向前深弯下腰成为九十度直角,一手拢住大把麦秆,镰把离地面大约15厘米,就势往回一拽,一把麦子就“身脚分离”了。只听得“噌噌噌”的清脆声响,一大把麦子已整齐攥在手里,放在腰腿间一夹,回手再割一小把将麦头对着打个结,然后将麦秸对着均匀分开成一字型,手中便是一条简便的草绳;再将腿中的麦子放在绳子上,割一阵放上一大把,等到麦捆的直径大约半米时,大人们便把麦秸底部朝同一个方向扭去,别进麦绳与麦子交接处,这样个完整结实的麦秸捆就出来了。我则帮着把一个一个的麦捆搬到地头上以便装车运回家。这时的午饭通常都得在地里吃,母亲会提前回家做好送来。葱油饼透过遮盖的笼布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猪肉炖豆角让人垂涎欲滴,油汪汪的鸡蛋炒咸菜条堪称农忙硬菜……一大家子人围坐在地头,大地为桌,青草为饰,绿树做荫,劳作之后美美地吃上一顿。更令我高兴的是买冰糕的吆喝声越来越近,骑着自行车后面有一个白色的冰糕箱子则是小孩子们最为期盼的,大人们就给我们每人五分钱买一只冰糕,我小心翼翼的把包着花花绿绿纸皮的冰糕放进嘴里,甜丝丝凉凉的,嘿!那感觉别提有多美了。
打麦子得赶在中午,因麦子晒得干燥便于脱粒。一般都是牲口拉着碌碡在麦场上转圈。打场人是牲口把式,一手牵着牲口绳子,一手拿着鞭子,不停地吆喝并转圈;条件好的就使用泰山—12马力拖拉机。嗮场的人用木叉不停地翻腾压扁的麦子头,蓬松以后让牲口或拖拉机再压。头场麦子留着做来年的种子,第一场打完后,将压碎的麦秧用木叉和木头耙子清除,待再晾晒一天(方言为一个日头)再次打,叫“拦麦秧”。麦粒打下后,将麦粒子和麦糠及落的麦秸分离。麦粒掉落后,另外一个人要用毛多的新扫帚轻轻扫除未脱皮的麦粒,这些东西除了下次嗮打外,就是放在簸箕里,女人们用手搓或在石头碾上压再筛选,直到干干净净,最终就是让这些麦粒颗粒归仓。
当大人们把地里的麦子收获完毕以后,我们便各自分开蹲在地上就开始拾麦穗了。只要是我们捡过的麦地非常干净,期间还相互攀比着看谁捡的多。夕阳西下,劳累了一天的我们把捡拾的麦穗打捆交给老师;当然,捡的多的会受到老师的表扬和奖励。老师再把这些麦穗打出麦粒后卖掉给我们买上一些笔记本,盖上学校的公章再填上“麦收纪念”,写上我们各自的名字就发下来,大家往往不舍的使用而留作纪念。
紧接着庭院里的杏儿也跟着黄了,一个个像黄色的玛瑙一样缀满绿叶团簇的枝头。调皮的男孩子们三下五除二不一会就爬到树中间,忙着采摘最新鲜的杏儿;女孩子们则使劲拉下一根树枝,一手压着一手采摘。小孩子们干脆用一根竹竿往树上轮打,一下子噼里啪啦瞬间就下起了杏儿雨,大家一窝蜂似的在树底下捡起一个个又大又黄的杏子,随便擦一下就塞进了嘴里,说笑着满口都是酸甜的杏香了;有时候一口咬上却是酸的倒口,弯下腰身直吐酸水,惹得同伴们哄笑不止。奶奶经常告诫我们说:“吃了杏儿千万不能喝茶水,否则会糟蹋着肚子”!此事真假我没有试验过,反正从那以后凡是吃了杏儿就不喝茶水这个习惯我一直坚持了下来。每次留下的杏核就砸开吃掉里面的杏仁,心灵手巧的大人们也可以做成手串给我们戴在手上,据说可以趋吉辟邪。
麦子和杏儿好似这热烈夏天的朋友,麦子丰收的时候就是彼此相聚的节点。它们各自怀揣春夏两季急切的心情,共同奔向一个目的地,不畏沿途太阳的蒸晒,不惧风雨的侵袭,风餐露宿,废寝忘食。直到给人们奉献出自己的果实,才带着一身疲惫和收获的笑脸打道回府,所以说它们才是丰收的真正收获者。
记得西晋时期有个叫张翰的文学家因为秋风吹起时,想起了家乡美味的鲈鱼脍,就辞官不做回家去了。而在我的心里,麦熟杏黄和张翰对鲈鱼脍的感觉是一样的:满满都是故乡的味道。多少年来一直魂牵梦萦,挥之不去。芒种又至,我暌违已久的故乡,麦子和杏儿又要成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