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饼是面粉如工的普通点心,休闲食品,在江北地区司空见惯,或充餐、或飨客,别看只是风味小吃,在我的故乡却登“大雅之堂”。
早晨邀上两三位至爱亲朋,在茶馆小聚,手捧宜兴紫砂茶壶,纵论天下,海阔天空,一边呷饮香酩,一边品尝烧饼,那可是莫大的享受,也是人生一大乐事。不过,要达到这样的境界与高度的烧饼,论口味品质,非故乡烧饼莫属!
人们都知道黄桥烧饼最著名,其实,黄桥烧饼追根寻源是我的故乡。听老辈人讲,黄桥烧饼的手艺是从古镇师傅这里学去的。此话只当传说,到底孰真孰假,笔者也未加考证,但故乡烧饼最为有名,可窥一斑,总之,故乡烧饼可称得上饼中极品。
孩提时代,我家庭经济尚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一毛钱可买五个烧饼,早上去学校,奶奶给我一毛钱, 我常以烧饼充饥。所以,我对故乡烧饼有种特殊的感情。
故乡烧饼的特点是外脆内酥,香味扑鼻,黄澄澄,金灿灿,“色香味”俱佳,撩人食欲。
我家的前门临大街,正与一家烧饼店门对门,当中仅隔一丈有余“鸡犬之声相闻”的石板街。
烧饼铺里的运作,一览无遗,尽收眼底。天长日久,耳濡目染,渐渐也熟悉了这烧饼的生产流程。
每天出炉烧饼的原材料,其实,前一天就要打理准备,包括韮菜馅(春夏)、萝卜丝馅(秋冬)、虾米馅、油渣馅、白糖等馅料和芝麻、糖稀等辅料,一一备妥。该切的要切好,该洗的要濯洗。其中尤和面抐酵,最见功夫。
首先要将整贷优质面粉,倒进一个广口大缸,和水掺和,然后,一个老师傅“赤膊上阵”,不断地揉搓抐压,翻来复去,等粘合一体后,又再摊开再抐,也不知经过多少次反反复复,烧饼酵才算达到要求。没有一定体力与耐力的人,是胜任不了这项工作的。
在抐酵的过程中,还要放进发酵的老酵,掺和一定比例的石碱水,有人说是防变酸,有人说是改善口感。然后,盖上专用的棉被,放置一夜,让其发酵。
一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石碱扮演调节中和酸度的角色。
第二天,我还流连在沉沉梦乡,街上早已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烧饼店也已忙碌起来,开始了一天的营生。
等到我来到烧饼店,早市高峰已过,结果,不是买冷的“残羹剩饭”,就要“守株待兔”。而等候的话,就有迟到的风险,所以,往往让我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烧烤师傅上身赤裸,腰间扎着一条白色的围腰,贴饼动作娴熟老道,既麻利又规范,似水浒里的“拼命三郎”,身手不凡。只见他双手在炙热的炉腔里上下飞舞,左右开弓,既像飞蛾扑火,又像火中取栗!
“拍!”“拍!”“拍!”几声脆响,“三下五除二”,不费吹灰之力,一眨眼的功夫,那三十个烧饼坯子,已乖乖地在炉壁四周按部就班、“一步到位”。
那些贴饼师傅一到夏天,汗流浃背,“赤膊上阵”,仅穿一条肥大的短裤,面孔与壮硕的两臂常常被碳火烤得绯红。
烧饼妒子周围还众星拱月般云集了很多等待取货的食客。他们一边欣赏贴饼师傅的精堪技艺,一边不断发出啧啧称奇的惊叹之声。
1958年,故乡烧饼铺又推出一种口味独特的“草炉烧饼”。(其实早就有这门技艺) ,前道工艺与普通烧饼大同小异、别无二致,只是烘烤炉子别出心裁、独树一帜。
炉体横躺,炉口由向上改为向外。外观有点像现在的“海尔”滚桶洗衣机或北京“全聚德”的烤鸭炉。
燃料不用煤,而是小麦秸杆。烧饼坯在炉壁贴妥后,直接用点燃的小麦秸杆,一波接一波的续烘,
这当中很讲究技巧,不能有稍微的停顿,还要有节奏地上下摇动火把,一般都由最富经验的老师傅担任。我想:目的大概是为了保证烧饼质量、受热均匀吧。
每当炉口上方喷吐着熊熊火舌,我总为烧饼会不会烤焦,紧揑一把汗!草炉烧饼口味上乘,外观、质量往往更胜一筹。只是燃料要待小麦开镰才有,所以,每年只供应三至四个月,就“偃旗息鼓”了。
我已离开故乡五十载,很多尘封的往事,已成过眼云烟、“明日黄花”,惟有故乡的味道还镌刻在绵绵的记忆中。
为了抚慰邈远的思乡情结,每当在他乡看到稔熟的烧饼,我总抑制不住澎湃的情感激流,非买一两只尝尝不可!
然而,似乎没有一个地方的烧饼,俱有故乡的膨脆酥软、启齿留芳的口感与味道。
烧饼只是一个传统食品,古就有之,并非故乡的特产。只是我特别偏爱而已。其实,各地产的烧饼,各有千秋,难分伯仲。
故乡的烧饼承载了我更多的童年回忆和乡愁。所以,总觉得故乡的烧饼特别香醇爽口,风味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