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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与我

武林与我


和武林来往多年,我对武林从不设防——这样的朋友并不多。我对他的信任几乎是彻底的。别看他平时哇啦哇啦,人没到,三里地就听到他大声喧哗,可我们私下里说的一些话,他却从来默不作声、守口如瓶。多少年来,他其实一直在明里暗里地保护着我。一对朋友这么毫无遮挡地来往着,这么记挂着对方,这么珍惜友谊,是因为我了解他,他也了解我。

因为如此,我在武林面前是自由的,是没有任何虚头巴脑的客套和忧心忡忡的顾忌的,很愿意本真地面对这位整个看上去与我的风格大相径庭的山西运城人。也因为如此,他可能比其他朋友知道我以及我生活中更多的东西。于是,他将这些东西写成一篇一篇小文章。几年过去,这些小文章凑在一起,就出来一个与公众心目中可能不太一样的曹文轩——一个更鲜活、更生活、更质感的曹文轩。其中一些细节,也许是他记忆有误,也许是他“合理”的联想,虽然不够准确,但大体上就是这样的。

武林在《灯塔:曹文轩的故事》的文章里,帮我更生动地认识了我自己。看他的这些文章,有时我也会在片刻之间忘记了那是写我的,全当成了他在说别人,看着看着笑起来。笑了一阵,又忽然想起这家伙是在写我,于是又换了另一番心境。看着他的文字,我有时会在心里发一声感叹:我这个人也是活生生的嘛!

有来无往非礼也!看着这一篇篇文章,我想:哪一天等我得了悠闲,我也要写上几十篇小文章说说他。能说他的绝不比他能说我的少。屈指一数,至少有这样一些话题:

武林是一个爱书如命的人。

在我们这些人里头,藏书最多的算是武林。他的一大爱好就是满世界淘书。他淘书也许没有什么讲究和格调,见书就淘,不论是否值得一淘,只要是自己觉得应当拥有的就淘。淘得之后,他也不仅仅自己收藏,还会分送别人。我一直就是他的受书之人。当然,他也会时不时地直接打开我的书柜淘书,呵呵笑着问一声“这本书能送我吗”,未等我回答,他差不多也就认定那本书已经属于他了。我从他那里还真的得到过几本很不错的书,而最珍贵的一本却是我的一部早期写的但在我自己的书柜中与记忆中早就不存在的长篇小说,此书的名字叫《没有角的牛》。武林不仅是淘书之人,也是读书之人。我几次在朋友圈里说过,武林是我们中间最爱读书,读了很多书的人。

武林是一个粗中有细的人。

在一般人眼里,武林也许是个粗人。这是一个不知道丢失了多少部手机的人,丢失了多少个打火机的人,丢失了多少……有时我就在想,这个人也许哪一天会丢失了自己而到处去找。还有,他总是很粗心大意地穿他的衣服,不是显得偏大,就是显得过小。但就这个人,却是我几十年交往中难得见到的一个心细的人。他能极其敏感地知道他人对他的冷暖,也能根据亲疏很有分寸地还他人以冷暖。大事上,他很少犯错误;面对男女老少,他知道轻重缓急,一丝不苟,礼数周全;对周遭一切,他都有很准确的判断,并且非常快速。他从遥远的地方一步一步走到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京城,步步惊心,也步步正确。当然,最根本的也许并不是他的心细,而是他怀揣一方可以走遍天下的通行证:坦诚相见。

武林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武林平日里嘻嘻哈哈,一团和气。他很少恨一个人,恨了,放在嘴上说说,也就不恨了。我们之间无话不说,但很少听到他去贬损一个人,更难见到他刻薄地贬损一个人。他的这种与任何人来往都可以做到如鱼得水的全天候关系学,会让人有一种担忧:这个人似乎是没有原则的。可是我知道,武林其实是一个极讲原则的人。关键时刻,关键问题,他却比一般朋友更见友情。当朋友遭到恶意攻击,其他朋友因怕麻烦而一时不能出手相助时,他却能不假思索,挺身而出,义正词严地表明态度。真的不客气!他有他的底线,而这底线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那时,你就会停下来细细玩味他的名字:武林。

在写作上,安武林是一个鬼才。

所谓鬼才是指出人意料,在不可为之处而可为。我偏向于鬼才,尤其是在文学这一块。文学需要的不是人杰,而是鬼才。说实在话,文学创作没有一点鬼才大概是不行的。得天下者都得有一点鬼才。我非常喜欢安武林作品的一些句子,“这个可怜的家伙死了,是被一滴露珠扎死的”;“虫子说,我们聊着聊着,天就黑了。知了说,我们唱着唱着,夏天就终止了。礼花说,我们跳着跳着,就找不到舞台了”。安武林一人几乎把握了所有儿童文学的体裁,如果按最好来排定,我以为可以这样来排次序——散文、童话、小说。我为什么没有说他的诗?那是因为他所有的作品几乎都是诗,或者说都具有诗性。记得上次参加安武林研讨会时我说过一句话:今天的会其实不用大家都发言,只金波先生的一句话就够了——金波先生说:“祝愿武林从诗出发,回归于诗。”诗有意境,这一点与童话、散文相通。还有诗是抒情的,格调雅致的抒情。所以说安武林的各路文字都是诗性的。

武林可说道之处很多。

日后,若有一本我写他的书,与他写我的书放在一起,也许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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