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过节是孩子们最快乐、最高兴的事情了。因为小时候生活艰难,只有年节才能吃上一顿好吃的饭,比如端午节。
儿时,对端午节的特别意义没有什么印象,不知道屈原是谁。只知道到了端午节,就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顿香喷喷的粽子和馋得流口水的煮鸡蛋。
离端午节还有十来天时,母亲就开始淘大黄米了。大黄米必须反复淘几遍,直到一点砂子也没有;然后把米泡上,买来粽子叶,把自己家院子里长的马莲泡好。这时的整个院子都会飘出粽子叶的清香,馋得我们几个孩子吵着要吃。母亲说:“别急,大黄米还没有泡好呢,得等几天。”
我天天盼望端午节早点到来。离端午节还有两天,泡的大黄米起泡泡了,母亲就准备包粽子了。
我端来一个小凳子,坐在母亲身旁看她包粽子。母亲先拿两张墨绿的粽子叶对齐并拢,弯成一个小勺的模样,然后抓起焦黄的大黄米放入“勺”内,一边放一边用手压一压。母亲说,这样包出的粽子才结实、好吃、有劲道。等压实了,母亲把剩下的粽子叶七裹八裹地裹成一个小巧玲珑的“团儿”,随后,用马莲绳缠上几遭儿——一个似奶奶小脚一样的粽子就包成了。
看着母亲包得有趣,我也想试试。学着母亲的样儿,拿起两张粽子叶,弯成“小勺”,可我弯的粽叶勺不是太大,就是太小,总是别别扭扭的。放的米不是多了,就是少了,还总往外漏。我只得从盆里再抽出一张粽子叶,把它们缠在一起,用马莲包扎得横七竖八,像给粽子五花大绑似的,有点“惨不忍睹”,最后还是包坏了。
母亲说:“可不用你了,把粽子叶弄碎了,白瞎了!”
等着吃现成的吧,我不停地咽着口水。过了一会儿,母亲终于包完了。她把洗好的鸡蛋和粽子一起放到大锅里。加火,开煮……
开锅了,热气腾腾的,屋子里弥漫着粽子的香味。
粽子刚出锅,母亲就让我给村子东头、我的小伙伴柱子家送去几个。自己还没吃上呢,先给他家送去,我心里很不情愿,但母亲的话我不敢违拗。
吃粽子时,蘸点红糖,吃着那才叫香甜呢。
吃饱了,我们哥几个就去疯玩,心里还是惦记没有吃完的粽子。母亲说:“别吃凉粽子,又凉又粘的粽子吃了会胃疼。”母亲怕几个馋小子吃冰凉的粽子,就把剩下的粽子放到一个筐里,挂在闲屋的房梁上。母亲心里一定在想,这几个“小崽子”肯定够不着了。她哪里知道,她几个淘气的儿子,就像猴子捞月亮一样——二弟骑在我的脖子上,小弟骑在二弟脖子上,轻松地够着筐了,于是,一通大吃……
做贼心虚,我们哥几个也不例外。小弟悄声问:“大哥,妈知道怎么办?还不挨揍啊!”我瞪了小弟一眼:“吃完了才想起挨揍,晚了!”
我毕竟比两个弟弟大,母亲不单单是怕我们偷摸吃,作下胃病,因为剩下这么一点点好吃的,可是家里的细粮呢。爸爸天天干体力活,受苦受累的,应该给爸爸留着。想到这儿,我心里一阵惭愧。这时候,我才记得,外皮橙黄色的鸡蛋和粽子在一锅里煮,出锅以后,鸡蛋皮变成了棕色,好像老爸晒黑的脸……
端午节这天,家乡还有登山的习惯。吃完早饭,我们这帮孩子每个人都拿着两个煮熟鸡蛋,去登家乡的二龙山。
我们登上二龙山顶后,就玩“抓特务”的游戏:把带来的鸡蛋藏在石头缝或者松树下,大家分头去找,谁找到了,就算把特务抓到了;然后就“顶鸡蛋”——顶鸡蛋游戏就是把两个鸡蛋“头碰头”放在一起顶,看谁的不被顶破就算赢了,赢的人就可以随便吃顶破的鸡蛋。
我的小伙伴中,柱子虽然个子很高,但身体比较单薄。外表看着大大咧咧,可心眼挺多的。他和我们一起出门时,一个鸡蛋也不带,我就把自己的鸡蛋分给他一个,让他和大家一起玩。他总是拿鸡蛋的小头儿顶我们鸡蛋的大头儿。煮熟的鸡蛋,小头儿是实心的;而大头儿则是空心的。小头儿很容易把鸡蛋的大头儿顶碎。所以柱子总是赢家,大家带来的鸡蛋,大部分都进了柱子的肚子。
那时,我那里知道,柱子的妈妈有病,常年吃药,几乎干不了什么活,家里特别困难。柱子平时在家连一个鸡蛋都吃不到……
初中毕业后,柱子穿上军装参军入伍了。临走时,我们互赠笔记本留念。记得我在扉页这样写到:“为革命五湖四海聚,党召唤鹏程万里飞。”我还让母亲煮好几个鸡蛋让他带上。
那天,穿着军装的柱子显得特别精神,他和大家一一握手。走后的一个月,我接到了他的来信:他去了遥远的广州军区;同年,参加了对越自卫反击战——为了祖国的安宁、人民的幸福,柱子永远地守候在那里了……
端午节啊,永远值得我回忆!
每当粽子飘香的时候,我便想到了屈原,更想念柱子。我怀着深深的思念,遥望南天:柱子大哥,端午节到了,回来吧!现在,咱们的生活好了——粽子和鸡蛋可以天天吃,管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