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壳蛋白
阿爸去镇上逛墟是我最大的盼望。
从早上阿爸出发,一直等到下午,阿爸终于回来了。我们村里的小孩子这一天都有意在村口玩耍,都在等着自己的阿爸阿妈从镇上回来。
墟日一般是五天左右一次,但阿爸也不是每个墟日都去,特别是农忙时节,有时半个月才去一次。阿爸每到一次墟上,都会买一些东西回来。一般都会买猪肉,因为除了墟日,我们一般不会有肉吃。所以后来我去了县城读中学时,也是这样告诉自己的,每隔四天才能吃一次肉,其他时间都只能吃青菜、豆类和瓜。直到后来阿姐知道了,批评我,说你真傻,你现在长身体,可以多吃点肉,后来我的伙食才有点改善。
大家等阿爸回来其实并不是因为有肉吃而特别高兴,而是因为他们每一次都会带一些“小口”(零食)回来,我们可以马上分了吃。春天一般带点糖,夏天一般带个西瓜或香瓜,秋天一般带个桔子和李子,冬天一般带根甘蔗。一拿回家,我们马上就分了吃,就像在家等鸟妈妈找食物回来的小鸟一样兴奋起来。如果是一个西瓜,那是最开心的,大家就会先想想家里有几口人,要把它切成几块。当我们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心里其实却还惦记着家里的那几份。有时会偷偷地回家切一点来吃,不要让人知道就行。有时就等着在外面干活回来的阿姐和阿妈吃的时候,特意围过去看着她们吃,希望她们能再掰点给自己。
有一次,阿爸带回了五只我心心念念的鸡蛋。我回到家就想煮了吃,阿爸说:“这可不是‘小口’啊,现在大家出去干活这么辛苦,晚上回家用鸡蛋来煮点汤喝。”
我只好把鸡蛋收了,放在了碗柜里。等阿爸出去干农活了,我又偷偷地打开碗柜来看,用手捏一捏。有时弟弟回来,吓我一跳,赶紧把它放回到碗柜里。然后和弟弟说,晚上可以喝鸡蛋汤了。
漫长的下午还是让人难以消磨的,我这次又来看那可爱的鸡蛋。拿在手里玩了起来,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想吃。这时家里的门“哐当”一响,我一受惊吓,鸡蛋从我手指滑落到地
上,摔破了。我慌了,知道自己做错事了。
“怎么了?”原来进来的是阿姐。
“鸡……鸡……鸡蛋掉地上了!”我惊恐地叫着。
阿姐快步跑过来,叫我:“快!快拿个碗过来!”
我拿个碗过来,阿姐小心地拿起摔破的鸡蛋,把蛋黄放回了碗里。然后说:“你看,没事,完好!”
阿姐看了看那蛋壳,觉得可惜。他就叫我跟她到了厨房,烧了点禾杆,再用筷子夹着鸡蛋壳在火上烤了一会。我就看了鸡蛋壳里涨起了一个小泡泡,白白的。我忙问:“姐,那是什么?”
姐说:“这是蛋白!给你吃吧,馋猫!”
我拿过来,轻轻地刮了一点,吃了一口:“真香!姐,你也吃!”
姐说:“我以前吃过,你吃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一个人拿着一个鸡蛋壳,仿佛拿到了一个大大的鸡蛋一样,内心特别的开心,甚至忘记了自己做过了打破鸡蛋的事。
刮一点,放在嘴里。滑滑的,不化。再用嘴轻轻地咬一口,分成了两半,慢慢地咀嚼,待到味觉得到充分的满足,再吞下去。就这样,一壳蛋白,用了我一个下午才把它吃完,内心得到无比的满足。
晚上阿爸责怪我打烂了鸡蛋,阿姐帮着说:“是我进门吓着他了,鸡蛋才掉地上的。”
阿爸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说以后要注意,不要乱动。
晚上,我们如愿吃上了鸡蛋汤。阿姐再把那四壳蛋白烤给我们几兄弟姐妹吃,一人一个,吃得可真香。
我还是很盼望阿爸再去镇上逛墟,再带给我们世界上最香的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