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往事
小孩子打架,是常有的事。
一言不合,直接开撕,这是小孩子打架的常态。印象中我没这样打过架,只因我自小没和什么人吵过架,也没和人抢过什么,是大人眼中的好孩子。
但打架就像是人与生俱来的,只要你生在某地,就可能会卷入。特别是在农村,人是划群体的。我们村虽然同宗同姓,但也划为两个伙人,“上伙人”与“下伙人”,可能是我们先祖之中的两兄弟的缘故。小朋友们玩,就分为“两伙”玩。说是玩,其实也有点像是“备战”。玩的功夫主要包括“摔跤”“刺杀”和“投石”。“摔跤”是力量的角逐,是近身打架必备的。“刺杀”是一种以手为武器的游戏,谁先碰到对方身体任何一个地方的,他就算赢。这锻炼的是人的敏捷性。“投石”缘于学习“投手榴弹”,但又不同,它以石头为武器,以投中目标者为赢,这适用于打架时的远程攻击。
村中两伙人打架,相对较文明些,一般是“摔跤”为主。双方有争执,领头人就把各自小朋友约好,在指定地点开打。这种打架有点像古代将领的单挑,你出一人,我出一人,独自战斗。为了免受家长们的干预,通常要求不能见伤口,采用“摔跤”的方式把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为赢。双方大将各列其阵,一般为五盘三胜,谁赢了就在争执中起“话事”作用,绝不能反悔。我小时候长得比较胖,力气也比较大。一般大我一两岁的小朋友,摔跤都不是我的对手。所以,对于这种相对文明的打架方式,我还是参与得比较多。只是有一次,对方有一位比我大一岁的人,被我摔在地上,他可能摔得较痛,很不服气,在我起身庆祝时,他就拾起地上的石头砸到了我头上,我马上血流不止。大家都怕家长责怪,顾不得那么多“兄弟情”了,一哄而散。我在村里偷偷地找了些草药,包了伤口,止了血。晚上还是被阿爸发现,免不了被教训一顿。
后来上了学,在学校里打架,那就不一样了,都是村与村之间的事了。记得当时我比较小,有个高年级的同学欺负我,我们村几个“大哥”围了过来,几个人都推了他一下,他不敢动,灰溜溜地走了。所以,我读书时,不惹事,也不怕事,有事就有村里的大哥们看着。
三年级后,我们离开了村办小学,到了乡里的小学读书。这里读书不同姓的人就比较多了,不像之前都是同姓的。很多不同姓之间的宗族历来就有不少过节,特别是附近的。我们村邻近的一个姓,和我们村经常因为水源、土地、公路等问题起争执,自古以来发生了不少争斗。据老人们说,快解放前,我们村和对方村展开了一次大规模的械斗,对方被我村围在他们的阁楼里,幸好当时解放军来了,否则可能他们村就此消失了。讲起这些往事,村里人都觉得挺解气,挺光荣的。所以,在后来的几十年里,两村人历来都是世仇。
有一次,双方不知为何起了冲突。我们村高年级的大哥挺身而出,约定对方在两村交界处的稻田里进行战斗。
还记得是那是一个秋天,村里的水稻都收割完了。大哥早早就招集我们,就像是电视里看到的解放军战士一样,大家一起到战区挖壕沟,筑掩体,准备子弹(石头)。只见对方也不示弱,也在密锣紧鼓地准备着。开战时间到,双方的石头都朝对方阵地上投,有的在空中对碰了,有的没到达阵地,还有的砸到阵地上来。第一轮对攻后,大哥重新部署,让我们年纪小的拾石头,不要扔,因为我们扔不到对方阵地,然后年纪大的作主攻,力求弹无虚发。果然,第二轮战斗时,我们的石头全降在对方阵地上,对方招架不住,落荒而逃。我们像获胜的战士,十多二十人浩浩荡荡占领了对方阵地,唱着胜利的战歌回家去了。
我们就是在这样的“战斗”中成长,兄弟之间的宗族情也是这样建立的。打架也不完全是单纯的打架,它是更像是一种游戏,一种在特定年代产生的特定的交流方式,反映的是中国农村“宗族式”孩子的成长历程。
现在,儿时“宗族式”的成长环境消失了。村子的人基本都搬出来了,我们的孩子大多互相不认识,他们需要在人与人之间关系中找到自己的定位。“打架”已是行不通的了,“野蛮其体魄,文明其行为”将是孩子们成长的正确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