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过桥(外一章)
欣荣
早在呀呀学语的时候，我就对桥充满了天真而幼稚的感情：在土坑上架一根树枝，指挥蚂蚁爬过去，心里痒痒的；在街沿上放一根扁担，蹒跚地踩过去，心里甜甜的。电线杆的投影是桥，几只凳子相接是桥，雨后的彩虹是通向天上的桥……我的心随着这种种的桥展开了五彩的翅膀。
腿肚略有了弹性，能尾随大姑小姨上山采蘑菇和酸甜的草莓了。走过了村口的小石桥，跨过了山前的独木桥。那以后多少个甜美的梦中，我飘飘然走在山外那桥上，向那最迷人的地方走去……
爷爷终于答应带我去看山外的桥了！
刚出村口，我催促着爷爷快走，蹦蹦跳跳地就向那小桥跑去。不料，爷爷却厉声吼住了我，并严肃地告戒我说：“愣小子呵，快跳列石慢过桥，在桥上走万万要当心哩，一点都大意不得。”真扫兴。他一点也不顾及我的情绪，更为严肃了：“我过的桥，比你爸走过的路都多哩，万一有个闪失，那就晚了”。有这么可怕么？真是的。我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在桥上的姿态，老是想笑。
后来，在城里读了些书，走南闯北，见了些世面，看到的桥多了：那翻滚过历史风云的芦沟桥，那名扬中外的长江大桥……那许多许多的桥，一座比一座雄伟，一座比一座壮观，便再也没将我过去钟情的种种桥放在心上，进而对童年那些幼稚的梦想和举动哑然失笑，爷爷那些笃诚的训诫也全然象一声叹息而化为乌有。我自信而不加思索地迈着大步，节奏畅快而又轻松，旋律随意而又放纵。何必天真呢？人生终究不过是一枝必然会枯萎调谢的花罢了。
可是，万事万物却总有它的极致。幸运者总有不幸默默相伴，高昂着头难免不碰得鼻青脸肿，乐极者终会生悲，飘飘然或许会摔得更响。这是生活早就昭示给人的最明白的注释。当严肃的生活不得不让我皱着眉头站在村口的小石桥上痛定思痛时，爷爷的训诫猛又钟声一样强有力地振动了我的耳鼓。直到这时，我才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爷爷他真是个了不起的哲人。
过桥，它在我心灵深处留下个深深刻印和感叹号：生活中许多人被激流卷走，怕都是因为脚步慌张而没有在意训诫，才打了闪失吧。
.1.
行路
人一生下来，稍长一些刚离开母乳，就开始学习行走，习惯了在“宫”里无忧无虑地生活，成了普普通通的人，说着普普通通的话，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进了普普通通的学校，娶了普普通通的女人，生了普普通的儿女，然后期望他们不再象自已一样普普通通，能有些不普通的造化……如此这般奋争，从瞒跚学步到健步如飞，对人生还没有多少感觉，便有了一头华发甚或谢顶，几乎是一瞬间的事。这种情形于是只能用“短暂”两字来作表述，于是又有了“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等许多说道，甚至連旷世伟人也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行走者的脚下被称为路，无论由什么样的物质构成，是走的人多了踩出来的。因为各种诱惑，纭纭众生争先恐后地哭闹着、盲目地来到人世。因为人多，南来北往者行走的方向又大不同，容易碰撞，稍不注意就会踩了别人的脚后跟，亦或脚后跟被身后性急的行者所踩到，经常会生发不快甚而会造出一些悲剧，于是小小的地球村便人满为患，于是便逼着一些聪明人去造飞行器，冒着生命危险去宇宙空间寻找新的路，去做出伟大的奉献。热热闹闹闹、纷纷嚷嚷，让地球村不得安宁，战争時有暴发，这就让许多不甘寂寞的凡夫俗子，感到烦躁不安又极度亢奋。
其实我小時侯的想法挺单纯，后来人长大了欲念也長大了：硬石子硌疼了脚就想骑马，瘦马背把屁股磨破了又想骑车，自行车蹬上坡太费劲又想拥有一辆摩托车，摩托车肉包铁不太安全又想买一辆小汽车，结果坐动车或高铁竞然也生出一些不满……坐飞机去！
想象中坐飞机应当是最舒适最神仙的行路了。那应该是象坐在厚厚的海绵上软软的透骨地安逸，出点汗还可伸手窗外摘一片彩云擦一擦，那该是多么的享受啊，人生足亦！
从小在山乡長大的我就是这么无知。.2.
有一次海南旅游，彻底颠覆了我的理念。随旅行团从成都登机飞海口，刚开始却有些刘姥姥进大观园见了大世面的惬意，还莫名地有一些忐忑和紧张，又在同一群相同的小地方人面前故作坦然，这些感念也随着走进机舱而悷忽便消失了。首次乘座的是一只小客机，满员才五六十人左右，确能说是“一只”小小的鳥，象走进了一辆大客车，只是比大客车高级了些、豪华了一些罢了。起航命令下达，受空姐提示系上了安全带，“小鸟”在引擎一阵轻微轰鸣后由慢到快升空，心略微紧了下大概是地球引力的作用，而后确实挺舒服，却并没有坐在厚厚海绵上那种感觉。座位靠窗，窗却不能打开。我脸贴着小小的窗欣赏着异样的风景：在云层上飞，只有一大团一大团的云和時而露出的一些特别美的兰，因为在下午，还有很强的阳光，云层就显得更美更白了。我刚开始还举着相机对着弦窗兴致颇高抓拍了一些照片，有半个机翼在画面，咋看咋美。确乎简单产生美，这是摄影家的行话。只是因为太高，没拍到一张地面山川的图画，便有遗撼。旅途中很是疲惫，喝了一杯咔啡，吃了一些甜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大约过了几十分钟時间，一阵强烈的震颤同乘车在硬路上颠跛的情形相似将我唤醒。这种情形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这种震颤，让全机的乘客都显露出一些恐惧和慌张，稍微起了一陣骚乱，但很快就被镇定的空姐甜美的声音化觧了。说是遇到了强气流，不必紧张，很快就会正点安全着陆。此時夜幕己降，透过弦窗能看见不知名的城市象灿烂星空……有惊并无险。后来在三亚游玩，乘快艇去天涯海角，波涛在飞速的快艇下拍打，更显出钢铁一般的强硬和凶狠，更让我领略了最软的海水其最硬的姿态。
仅仅有这些体验，便足以能禅释一个哲理了：最硬的往往是最软的，铁汉柔情是也；最软的也是最硬的，滴水能穿石也。世界上所有的路，地上的，水上的，天上的……无不充满了诱惑，充满了凶险，也充满了阳光和希望。人生旅途上许多无形的路也是一样，要善於判，做出正确的决择不留遗撼就更难了。
世上各种各样路，万不可只看表面的光鲜靓丽、风景秀奇、如少女般美艳。最宽展笔直的所在，往往隐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大危机，发生的许多悲剧让人惨不忍睹、眼涌泪泉；而看似最危险的地段，却往往让行路者心生小意，走过去了，才是春光无垠、艳阳无限，诗行般让人心生甘甜。
人生旅途上许多无形的路也是一样，看不见，摸不着，有诱惑，也有陷井，行路者万不可过于自信或轻信哟，心中要有罗盘，脚下也要多加小心，还得要有进有退，讲究轻重缓急，你才会走向自已的所想所愿。
老都老了，却这般絮絮叨叨，完全象我的爷爷在我小時候一样，享受着爱的同时也让人心烦。
作者：梅欣荣，汉中市作协会员，有多种作品在報刋网络发表。住陕西省宁强县古汉源头。电话：13992683105二零二三年七月於“无为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