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冬日暖阳,慵懒游走在郴州西河风光带,夕阳西下,影子越拉越长。暮色中,苏仙区栖凤渡镇那十里荷田,退却往日盛大、妖媚、荷风飞舞,一片萧瑟、颓丧,已无人眷顾。
入目一派残荷的美,是不言而喻的。它由夏入秋、由盛转衰,最具悲剧美的特质。我们可以从它败落、残破的样子,联想到它昔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的繁荣、辉煌,从而对它的孤冷形象,更充满痛惜、哀惋、怜爱,甚至是敬意。
残荷,是中国文化和美学的一个古老话题。残荷凄凉,我觉得有另一种美。明代画家吕纪的《残荷鹰鹭图轴》,画作笔墨新奇,意境绝美。几片残荷,数枝芦花,将萧杀的秋景渲染得淋漓尽致。近代画家张大千,泼墨荷韵无数,除了在齐白石《残荷》中点缀了只蜻蜓,竟然未画一幅残荷图。而吴冠中的《残荷》图,略作水墨,用笔慈悲,我觉得缺少萧杀的韵味。
从摄影师角度来说,残荷,有上佳的艺术质感,却很少人拍出它沧桑、傲骨、慈悲、清凉模样。摄影友人雨人,抑或与礼佛有关,他拍摄出的残荷,或一片枯叶,或一朵莲蓬,或一枝茎骨,倒映寒塘,与水共舞,寒凉清爽,颇有几分禅意。
残荷的颓势、孤零、冷峻、残破景象,注定让人远离。艺术与生活,有时格格不入,有时背道而驰,不足为奇。其实,人生莫求完美,残缺也是一种美。懂你的人,心灵震撼、爱不释手;不懂你的人,唯恐避之不及。或故此,残荷,很少人写,很少人画,很少人摄。我所读过写残荷文学篇章的,恐怕只有雪小禅。她对残荷的定义有些独到:自以为低调,却跋扈到清凉。自以为薄凉,却还是烈的、艳的——那盛开的荷着实有些炫耀,当然,她有炫耀的资本,可是看久了,会厌、会腻,会生出反感。
是啊,一片残荷,有谁去介意它的过往?而有些人却偏偏喜欢。喜欢它的风骨,喜欢它的凋零,喜欢它颓败的姿态。盛开凌厉的强势莲花,它不属于我。寒风中摇曳的残荷,它们在并不光滑的时光隧道里与我相认,我总爱心疼地看着它们,而它们也看着我。我咀嚼它们,找到它们的属性:清醒自知、坚韧饱满、铮铮傲骨、自在淡然。你看看,一个独自清欢的小女子,她就喜欢残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