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将每一颗狗尾巴草都浸泡了一遍
旷野之上、大地之上
我想起了蜷缩这个词
谁能品尝出其中嶙峋的肉颤心惊
那声雷鸣那道闪电
对于这道圩堤是致命一击吗
长江有多辽阔
这道圩堤的疼痛就有多辽阔
危如累卵的圩堤飘遥着待命
有多少惊涛拍岸
就有多少绕不过去的坎
但每一道坎都深藏一抔热土呀
二
像一种噬咬像一种撕心裂肺
我感觉这道圩堤像这些固守的子民在痉挛
羞于言词的子民
负重前行的子民
圩堤之上 现在人头攒动
一连串的可能性一字长蛇阵地泅渡
头发蓬松的那个柳树
也可以理解为一种蓬勃吗
只有脚步声欲罢不能
只有头顶的星光欲说还休
就像苍天亮起的手电筒
它在烛照人类必须承受地前行
没有笑声 没有鼾声
只有导渗沟的石子像念经书
培土的铁锹此起彼伏地撞击
这个堤坝因而现在仍然完整
一只青蛙跳走了
一条花蛇让堤下开着一束白花的葱莲惊慌
三
我想起了不远处安置点里那位93岁老人
他说他有93岁的恐慌
走过了1954、1983、1998、2016
他问我,他也能走过2020吗
晃悠悠的身子比这道堤坝还要卑微
谁临摹了谁?
他的高度是岁月的高度
还是堤坝的高度?
铁青着脸的圩堤像他的回声
涛声冰冷呀
他的耳朵现在听不到涛声
他似乎只能倾听自己
在自己的涛声中远远凝望
曾经的风筝
哪时会是它与孙儿一起一曲浪漫的飞行
像扬起的水袖
一只夜莺对着天空叫喊
但很快消散
漆黑的圩堤 漆黑的人群
我感到每一锹土都像心潮起伏地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