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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坊村的春天

牌坊村的春天


长江从这里擦肩而过,高高的防洪江堤两侧是一片片饱经风雨的防护林。防护林上,有喜鹊、斑鸠、乌鸦、白鹭等多种飞鸟在枝丫上架起了一个个鸟窝,它们在这里飞来飞去,有栉风沐雨的艰辛,也有分享阳光和自由的快乐;防护林里,有三三两两的水牛在这里甜津津地吃着绿油油的青草。眼下,冬天已经走远,春风送暖了江南,这些飞鸟在此陶醉春光,翩翩起舞,时而登高望远、嬉戏吟唱,时而落地择食、轻声柔语。与江堤南边防护林接壤的,就是一片片姹紫嫣红的田野,金黄的油菜花在这里成了主色调,一条与防护林并排的河港就穿越在宽阔田野的彭泊湖与七咀湖之间,且与邻近江堤的两处抽排江水的泵站水渠垂直相连,而牌坊村二十九个自然湾落就分布在这片草色青青、油菜花黄的烟雨水乡和田垄深处。

转眼间,我从江南古城到这里驻村扶贫已近一年光景。站在这道巍巍江堤上,往北眺望就是一江春水向东流,江上频频穿梭有一艘艘大大小小的行船,有的匆匆在这里过往,有的偶尔在这江岸港湾里停泊,随着潮涨潮落,与防护林和滔滔江水组合在一块就形成了一幅幅充满唐诗意境的动态扇状版画。即便置身如此宁静而又生动的江景画面,我则更多关注的是往南边徐徐展开的这片曾经有一顶省级深度贫困村帽子的村庄。

这个村庄,就是位于有花容月貌之誉的鄂州华容镇的牌坊村,历史上还因传有动人的孝道文化故事而拥有“湖北第一坊”之称。牌坊村,是一个分布多姓氏的村子,并多以姓氏冠名村湾,诸如刘老屋、刘金湾、叶夏湾、熊家湾、彭夏湾、鄢家湾、徐东湾、陈徐湾、龚家铺湾等等,全村有一千二百多户、三千七百多人口,拥有田地四千多亩、水面近千亩。这里民风淳朴,水陆交通便捷,但不少村民还是因农耕收入较低在前些年撂荒了大片田地,青壮年大多常年外出务工,而湾落老屋里多留下了老弱病残,便出现了一批因病、因缺劳力致贫的贫困户和贫困人口,人们捧着贫困村这顶穷帽子颇有些自惭形秽。所幸的是,近年来承蒙精准扶贫政策在这里落地生根,各级党委政府不遗余力扶持帮助,有着历史文化底蕴的牌坊村吹进了新时代的春风,一批批扶贫项目开始在这片沉睡的田野上唤醒了牌坊人的梦想。借助这里独特的地形地貌,牌坊人重新勾勒了生态农业发展和乡村振兴的规划,在河、港、湖、田、路、湾融为一体上做文章,痛下决心清理了穿越全村的彭泊湖港的淤泥,疏通了十里河港;河港两边镶嵌了稳固坚实玉带般的景观驳岸,激活了千亩田园;为了给附近村民在这里耕种田地和菜园提供便利,驳岸上每隔数十米处都构筑了抽水浇灌农作物的石阶,便捷了千户农家;岸上种植了一排排果树和花卉,而在驳岸一侧,又新建了四通八达的环湖港乡村生态田园旅游绿道,绿道沿线已分布了原野果蔬园专业合作社等六个生态农业基地,草莓、杨梅、黄桃、甜瓜、羊角蜜等果蔬品种比比皆是,人们到这里穿越小桥流水,移步见景,春能踏青赏花,夏能观江纳凉,秋能垂钓野炊,冬能健身长跑,一年四季可游园采摘,还可以从这里通达相邻的芦花和段店刘弄、泥矶、张湾、百席、武圣、陶湖、张湾、泥矶等远近美丽乡村,促进江南田园乡村旅游观光资源互补和共享。如今,彭泊湖河港水质清澈透亮,水草青苔下游有鱼虾;彭泊湖退田还湖,与邻近的河水、港水和江水可以适时对流。这些丰盈的流水,不仅完全可以满足村民种田耕地所需灌溉之急,而且迸发了江南田园独特的诗情画意。

农业靠天,主要是靠水。如今,水与路相伴相随,都在牌坊全村湾落之间实现了贯通和循环,村里人每天都可以步行或驾车到田地干活。过去撂荒的土地,渐渐呈现勃勃生机,大多被种上了油菜、茭白、莲藕、豌豆、蚕豆、蒜苗、莴苣等各种农作物和蔬菜,外出务工的村民也渐渐有些开始回流,他们可以在自己的家门口找回自己的憧憬,有的重新启用了多年闲置的柴火灶,将劈柴烧饭、煮茶、种菜、养殖等农家生活和产业与互联网嫁接在一起,营造出一种新的乡村生活模式。即便今年春节遇上了新型冠状病毒这样严重的疫情,在家村民和在外务工返乡回来的打工族全部宅家隔着窗子看春天,但疫情缓解村湾解封后,人们又三三两两走进自家门前的田野,闻着大片大片的油菜花香,看着天空中飞来飞去的喜鹊、斑鸠和白鹭,触摸菜园子里种植的蔬菜,或拖家带口来采摘草莓和野菜,内心里涌动的当然是一种芬芳的乡恋。从放牛山到彭泊湖,沿着它们之间河港岸边的水泥路缓缓行走,我看到的简直就是一幅幅乡村水墨画,有的在河港里垂钓鱼虾,有的在泥水里挖莲藕,有的在移栽扩栽茭白,更多的是拖家带口驾车到这里来踏青、拍照,或做烧烤,或驱车到我在江边居住的原野果蔬园里采摘草莓,品味源远流长的农耕文化。

驻村扶贫在牌坊,我置身这里已经度过了一个夏、秋、冬,而眼前正在这个美丽的村子与牌坊村民共度春天。可是,在这个不平凡的春天里,牌坊村也受到了严重疫情的威胁,数百人在外务工返乡回来过年,若是疏于防控,后果也不堪设想,所幸各级干部下沉一线,全村群众自觉居家隔离,没有出现一个传染病例,而成为一个当之无愧的“无疫村”。此时此刻,疫情已经逐渐缓解,春天里的牌坊村,万物复苏,春和景明,我行走在这里的一个个湾落,看遍了一棵棵老树,走访了一家家村民,这些湾落、老树和村民漫溢着无穷无尽的农家之美,有的湾落错落有致,门前屋后种有花草、翠竹,养有鸡鸭,栽有桃树、枣树、橘子树、柿子树、葡萄树,有的菜园子就在自家门前或院落里;有的老树历经了百年乃至千年岁月沧桑,伴随老屋和一代代村民栉风沐雨,散发着人间生生不息的古朴情怀。在牌坊村的春天,我有幸了解到春节从四面八方返乡回来过节的村民就有三百多人,倾听到他们在天南地北务工从业谋生拼搏的一些故事,他们是牌坊在外的游子,他们能冒着严寒和风雪回来,足以印证了他们对牌坊老家和亲人的惦念。

去年秋天,我曾在我的新浪博客上写过一篇《行走牌坊村》记述我遍访全村贫困户经历的博文,有位已经在外从业的牌坊名校青年学子正好看到了,他在博文后给我留言,对我这个作为驻村第一书记的异乡人能在牌坊村安下心来扶贫济困称赞有加,并言要利用过春节回来的机会与我见见面畅叙一番牌坊村的振兴,可惜恰遇疫情爆发,我赴广州探亲过年因交通关闭并在那里滞留一月有余,也就错过了与这位牌坊青年的春天相约。好在来日方长,后会有期,牌坊村和牌坊人都有自己美好的未来,即便在牌坊过了这个春天,我始终会记得鼓励自己在这里努力每一天。眼下,年过月尽,在外务工的三百多牌坊人除极少数因特殊情况滞留在村子里,其余都在疫情缓解之时陆陆续续返回到了自己拼搏的岗位,他们遍布大江南北,他们在离开牌坊村时既充满返岗务工的焦虑,又对牌坊村的现状和未来留下了依依不舍的牵挂。正因如此,他们将会永远记得牌坊村的这个寂寞而又揪心的春天。

好在温情的春天已经回来。随着疫情的大大缓解,牌坊村田野上的梦想正与美好的春天喜相逢,村庄上空飘舞的烟花正与吉祥的春天喜相拥,每天在这些湾子里、河港边、江堤上穿行,都可以看到这个村庄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的美好场景,可以看到塘堰绿树花枝倒影、鸭鹅戏水吟哦的动人画面。而这些田园农家生活的场景和画面,仅仅是牌坊村春天的一个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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