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打铁匠小牧
每到8月,流火热浪的日子,我总会想念最正宗的南雄酸笋焖鸭,要吃到最正宗的酸笋焖鸭,得去韶关市区。
这道菜加了梅岭野生的朝天椒,粤北山区自栽自腌的酸笋,号称辣翻湘伢子,酸倒赣老表。这道菜菜体酸辣通透,一顿下来,全身每个毛孔都冒着酸辣气,精神为之一振。
假如,抵达韶关,已近黄昏。在风度广场,接上了好久不见的班长,寒暄后,直奔饭馆,点上酸笋焖鸭。
从风度广场可以看到张九龄的雕像:目光如炬,容貌甚伟,不愧“风度宰相”。自张九龄任开元盛世宰相以来,韶关从唐至清,共涌现进士近200名,以人杰地灵著名。
相比于李白的狂傲不羁,杜甫的优思深重,我更喜欢张九龄的稳重开阔。一千三百多年前,这位来自偏远山区的韶州人:诗人中官做得最大,大官中诗写得最好。所谓的“百无一用是书生”,是个伪命题。真正经世致用的读书人,就得像张九龄,既是解决问题的实干家,又是能体味人间烟火,具备想象力的理想主义者。而非仅仅风花雪月,清谈误国。
唐玄宗评价得当:风度得如九龄否?
说起风度,我常会联想到:在加州硅谷当工程师的师弟,仍记得他深夜在宿舍走廊背诵《刀锋》的惊悚;扎根粤北山区教育的小师妹,已是为人母的刚强;在利比亚战火逆行的校友,已是华为19级的工程师;开学第一次见到的同系师兄,竟弹古典吉他……
是的,这片土地上,只要足够用心,平凡人也有着另一种风度。
甚至,我还想到了来自韶州的嘉峪关守将:大漠黄沙,先见之明,预测战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此乃将军风度。
我很不愿意用“精神传承”或“精神脐带”来形容这种关系,显得很矫情,更缺人间酸甜苦辣的味道。历史如果缺乏人味,就没有灵魂,就像炒牛肉没放咸酸菜。
我更愿意复原成“人间烟火的对话”,比如:踏出韶州古道,上京赶考,白衣飘飘的少年张九龄,在长江边,偶遇一千多年后的后生,吐槽着时事……;围炉夜话,一盆酸笋焖鸭,一壶老酒,一颗白头,九龄像个平凡的老头,谈说纵横开元盛世二十多年的宦海,风轻云淡……;可以想象:由宰相提携的王维、孟浩然、王昌龄等等,一个个从宰相口中自然而然蹦出,在他的口中,这些个历史人物,活了起来……
“时间和空间”、“现实和想象”来回切换,只要切换速度足够快,是能够真切感受到血脉融合的。
假如,酸笋焖鸭已上桌,筷子未动,一阵酸辣呛得连声喷嚏。一千三百多年前,宰相是否也被酸笋焖鸭的酸辣味呛过?
这片土地的人,流淌的血液里,天生有酸辣的泼性,张九龄身上有,你我的身上也有……
7月31日夜,珠三角西海岸,一轮耀目的明月,照亮了香炉湾海面: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突然想回韶关,缅怀九龄宰相。
于是,一路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