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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村缅怀

古村缅怀


每一座古村,都是一部编年史。

初冬时节,我到古村去,天空高旷,林木萧疏,老人们坐在墙根下负喧闲话。见有生人来,几条老狗站起来朝我吠声,然后就伏在主人的脚边,做乖巧、依存状。

古村,会让人想起地理上的一处坐标,经纬交织的某一点,烟火炙热,人声鼎沸,车喧马叫。中原北去的村子,有门楼,像村民递出的名片;江南的村口多植树,徽州宏村的村头就有三棵古树,村中人说,那是风水上的“牛角”。那些村中的老房子,中门紧闭,侧门虚掩,一进数重的偏厦间,有汉朝的犁、宋朝的磨、明朝的纺车、清朝的瓷。堂屋案头之上,几本泛黄残卷罗列数代兴衰,清风徐来、书页不起;一杯琥珀色的茶水,袅袅升着香气。院中的柿子树,是举办家宴的地方。小主人清早起来路过柿树,穿过堂屋去学堂,手中握着一枚热乎乎的鸡蛋。身后,站着目送他跨出大门的母亲。

古村藏古寺,梵音清唱,空谷回响,香客缓行在山道上,一个比一个虔诚;古村有古津渡,松风吹水,落日丹枫,野渡无人舟自横;古村有古祠堂,牌位峥嵘,高香微烟,荷锄归来的人们路过那里,会放慢脚步。我在古村的一个“农家乐”吃饭,店主人端出卤猪头、炒鸡蛋、野山笋、牛肝菌给我下酒,饭后奉上一杯山茶,并给我讲村子的人文掌故。这些掌故,是村子营养的一部分。

中年以后,我的心渐渐沉静,喜欢从一座村庄走向另一座村庄。春天孵出的小鸡,到了秋天已是成年。那些留守在村中的老头老太,没有高深的见识,没有担当天下的雄心,平淡安闲地过着碎日子。下雨天,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狐道仙,插科打诨,正是“雨窗话鬼灯先暗,酒事论仇剑忽鸣”,一声鸡鸣后,云开雾散,清气上扬,阳光如金,满地翻滚。

有资料说,中国的自然村庄,每天以一百个左右的速度消亡。前些年,我曾制定一个计划,一生中要去拜访一百座城市、一千座古村、一万名乡贤。而今统计,要实现这些目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许多次夜里醒来,想到这个计划,我都会辗转反侧,轻声长叹。

傍晚之时,我喜欢站在村道上,看夕阳炊烟中的老村子,听院落间发出的声响,闻柴禾米饭的香味,看布衣陈履的老者缓慢地向屋舍深处走去……这一切的一切,是对逝去岁月的最好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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