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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湾

月牙湾


生命中有许多邂逅,都是完全没有准备的。正如我遇见月牙湾。

其实我原本是要将它命名为月亮湾的。我将拍下的图片发到班级群里,东北大妞翟妍立即跳出来说:“月牙湾。”我望着眼前那一处弧度优美的河湾,再比对手机里那三个字,便觉出了诗意和妥帖。

命名一处风景,和发现一处风景,是不是同样令人欣喜?那么今天,我可算是喜上加喜了。这样的喜悦,甚至不需要更多的人围观与唱和。懂得,从来都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

每次下村,我都喜欢这样漫无目的地随意游走。一池残荷、一丘稻茬、一头悠闲的黄牛,于我,都可以是曼妙的风景。一蓬又一蓬的茅草向路的两边铺开,阳光照在我有些清冷的脸上,总觉得一切皆是自然的慷慨和赠予。

村官小胡用摩托车载着我在乡村的水泥路上飞奔,自然,我们有我们的任务。走访啊,调查啊,填表啊,倾听啊,解释啊。可是我的心却常常被其它事物所诱引:那些随意摆放的成捆的柴草,那些堆得构造精巧的劈柴,那些架着两根木棍的小水渠,那些追着摩托车跑的土狗,那些扑棱棱飞的母鸡……为何总是令我有扑进某一种生活的冲动?我想起一只名叫“芝麻”的狗儿,多少次在月光下迎我回家;还有一条清可见底的小溪,多少次濯洗我身心的尘垢。如今我在城市,“芝麻”早已远去,小溪早已远去,连同炊烟一起的乡村记忆都远去了。

直到月牙湾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哦,停下来,快停下来。”我央求道。小胡踩下刹车,回过头来,有些迷糊地望着我。我已经飞奔到了路边,站在那个高高的土堆上,月牙湾一览无遗。

原野广袤而荒凉,月牙湾的镶嵌与介入无疑使之具备了阴柔之美。是的,我更愿意将她看作一个女性,身姿纤长,可折可弯,只缓缓地下了一个腰,胸脯便挺拔了,眼波便柔媚了。那样的流淌是平静而缓慢的,比之激越和奔放,她更接近于生命的真相。我甚至想,那一弯垂挂的蓝怎么会是水呢,分明就是一匹柔软的缎子,只需将她披在肩上,就是一款动感十足的披肩,风一吹,衣袂飘飘。而那点缀在缎子上的一群白鸭,恰好是自然天成的花朵。

天空是蔚蓝的,往远处看,似乎水的上头已经与天接壤。我忽然想起北方的雾霾,世间清澈和干净的事物越来越少,更多的沉重正向我们逼近,一时心中黯然,便愈发感觉到眼前的珍贵。月牙湾应是深蓝的,比天空的蓝更浓了几分。我多么贪婪,竟满心以为她向我倾倒了一池的蓝莓汁,还未饮下,便已口舌生津。

在这样一个恬静的乡村里,月牙湾之美从来无人提及。因为熟视无睹,人们浪费了多少世间的美啊。我掏出手机,拍了又拍。其实我知道自己并不能真正定格她的美,最好的东西,镜头和文字永远无法企及。我忽然又犯了幻想症,觉得眼前的月牙湾像极了美人的眼睛,深邃的眼眸里蓄着一汪多情的秋水,河岸边那些卷曲的草,多么像她茂盛浓密的睫毛。

我站在高处发呆,静静地望了许久,只恨自己不能逾越高崖。如果可以,我多想在那样纯净的明眸里轻轻地印上一个吻,我多想将那一汪柔媚的秋水怜爱地捧在手心里。就像,无数次亲吻我的孩子那样。私心里,我希望就这样保护着她,将她藏在心里,永远成为一个人的秘密。出于某种骄傲的情绪,我又希望有更多的人看到她,知道她,尤其是和我有着同样情愫的人,尤其是那些眼睛里还能生长出惊喜的人。

在月牙湾的面前,我发现一些难以名状的东西正在重新复活,渴望还是热爱?平静还是满足?信仰或者皈依?都说不清楚了,似乎也不需要说清楚了。

不知站了多久,才察觉到小胡还站在我的身后。回过头去,发现他沉默的脸庞里有了一种别样的肃静。

月牙湾方圆几里寂然无声,只有一群白鸭在水中上下扑腾。哦,没有人会惊扰到她,甚至,没有人像我一样在乎她。我有一些心疼,又有一些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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