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针,旧时代做针线活的工具,一个直径2厘米的圆形铁环,有镀金色的,有银白色的,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窝窝,做针线活时,戴在右手的中指上,针穿不过去时,用“顶针”顶一下,针便从布的这边穿到那边。
在童年的记忆里,母亲始终戴着那个顶针,无论是母亲抚摸我的脸庞,还是攥紧我的小手;无论拥我入怀,还是拍我入睡,我总能感觉到母亲粗糙右手中指间的顶针。
母亲的顶针,见证着母亲的勤劳。那时,吃穿用度都需要手工劳作。尤其是穿戴,从头顶上的帽子到身上穿的裤褂,从里面的背心、内裤,到脚上的袜子,脚底上的鞋子,都是一针一线缝制而成的。母亲白天下地干活,晚上、阴雨天便制作缝补衣服,一刻也不消停。
费时费力的当属做鞋子。那时,我家人口多,共8口人,一单一棉就得16双,母亲用旧布子一层一层地打好袼褙,然后依照鞋样子,做成千层底,做好了鞋底的雏形,然后就开始纳鞋底,因为层数多,先用锥子将鞋底扎头,然后再用手指上的顶针把穿着麻线的打针顶过去。有时候顶针的力量也不能穿过去时,边用钳子拔过去。为了结实,每穿一针,母亲都要用手把粗线绳儿拽住狠狠地扥一扥,一双鞋底纳出来,手指都会勒出血来。鞋底做好了,还要一针一线地做鞋帮,还要把鞋帮和鞋底绱在一起,因此,这其中的针线不知要穿过多少下,那个中指上的顶针也不知要顶过多少次。印象最深的是长长的冬夜,我们早已钻进了被窝,母亲还在灯下做着针线活,那闪烁着银光的顶针,在寂静的夜晚,奏响了一串串爱的音符。第二天我们醒来,头一天打仗弄破的衣服,母亲给收拾好了,破了的袜子也缝补完好,如此不停地用顶针,用不了几年那顶针就被磨平了,于是货郎担来了,再用攒下的头发换一个。
母亲一边做着针线活,我便在母亲身边翻弄针线笸箩里的东西,特别是对母亲夹鞋样子的一本书感兴趣,那是一本哥哥用过的国文课本,里面有插图、有文字,虽然我认识不了几个字,但还是翻来覆去地看,有时候把母亲的鞋样子弄得乱七八糟,母亲从不责备我。有时,母亲纫线,好几次才穿过针鼻,于是,我笑母亲的笨拙,拿过母亲的针和线,一下就穿过去了,母亲便笑着说:我的小儿能帮忙了。言语里是满满的自豪。
顶针见证着母亲的灵巧。母亲做衣服和鞋子,总是别出心裁,有时候,母亲给刚刚做好的褂子上还绣上了几多小花,几片绿叶,鞋子上还绣上了老虎的图案,乞求我们事事平安。
即使我们有了豁口的衣服,母亲在缝补的时候,也尽量显出一些特别的格调,不至于让人一看是坏了的地方,仿佛成了一件艺术品。我们穿着母亲做的鞋子、衣服到外面,大娘大婶嫂子没有一个不夸母亲手巧的。母亲的针线手艺给贫穷的年代带来了一抹的亮色。
母亲的顶针就像一枚戒指,永远戴在母亲的手指上,见证着母亲的辛劳,维系着一家人的生活。后来,日子好了,不再用顶针了,但母亲一直保留着它,珍存着一份永恒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