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去美国之前,我问她,你会想我吗?她说,不会。尽管不悦,但我知道,除了母爱,世界上一定有更好的东西在向她招手。
人生自古伤别离。分别时,她满脸喜悦,我却泪眼婆娑。她不让我去机场,她怕我哭。她觉得分别没什么好哭的。
我心想,别嘴硬,还不到时候嘞!总有一天你会泪流满面地对我说——我想你。
他们喜欢往外跑,向远方,向梦想中的自由,其实,我们自己又何尝不是呢?父母的钱给他们插上了翅膀,我们愿意这样,也是为我们自己的理想。
到了美国,她似乎比我想象的要忙,总是忙,忙学习,忙玩,什么都不想放过,只是妈妈这边是可以放放的。我甚至想和她视频都抓不到她。我抱怨,你总得吱一声呀!好叫我们知道你都好。于是,她在微信上时而发一个字“好”,时而两个字“都好”,或三个字“都很好”。
一晃,半年过去了,我一直在等,但她终没说“我想你”这三个字。这叫我既失落又安慰。她甚至第一个暑假都没回来,她申请了学校的一个项目,去了波士顿大学的英国伦敦分院和爱尔兰都柏林分院,余下的时间,她又独自去了荷兰、比利时……回到美国,她欣欣然地告诉我,她过了一个很忙的暑假。
说来也怪,她不想我,但我一厢情愿地还是想她,我甚至想要去看她。她说,还是等我毕业再来吧!那时我会带你好好玩玩。听这语气,我们似乎已经转换了角色——今后是她带我玩了。
时光飞快,她行将毕业,我开始筹备去参加她的毕业典礼。去之前,我问她想要我带些什么给她,她说什么都不要。我又问,吃的用的都不需要?
她说,那就带个挖耳勺吧!
她几乎在毕业论文完成的同时,开始制定我们的美国东海岸旅游日程,然后把行程表发给我征求意见。接着订机票、订游轮票、订宾馆、租车……
当我飞过太平洋,又横跨美国本土,到达东海岸的波士顿罗甘将军机场时,女儿已经等我一个多小时了。我们打车回到公寓,女儿便一头扎进厨房,一刻钟后,饭菜便魔术般地摆在了我的面前。
我喜欢这样的见面礼,到美国第一顿就吃上了女儿亲手烧的菜。她告诉我,红酒牛肉是接我之前烧好的,里面还有洋葱、胡萝卜、芹菜和各色香料,色香味俱佳。意大利面是现做的,抽空还做了个牛油果沙拉。烧牛肉剩下的半瓶红葡萄酒我俩一人一杯,庆贺母女欢聚。我发现她的手腕内侧有一道红色的烫痕,我问,怎么弄的?她拉下衣袖不让我看,说,就是忙的呀!
毕业典礼这天,我抱着满怀的玫瑰坐在看台上,等待女儿的出现。我终于看到他们结队翩翩而出,红色的袍子像翻卷的浪花,满场的人都在欢呼……而我不知为什么一直在流泪……
转眼就到了要走的日子,我仿佛进入流泪程序,万般不舍。机场分别前我问,你会想我吧?她不假思索地说,不会。我问,你爱妈妈吗?她说,爱!我又问,爱我为什么不想我呢?她说,有爱就够了,我的爱里没有忧伤。
飞机跃升,眼前出现广袤的云海。我突然领悟,生命是天地的造化,我们不过为天地代孕而已。女儿执意远行,为的也许就是天地大爱的召唤。但愿这种召唤,叫女儿在面对人生各种离别时,没有忧伤,让爱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