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黑了。四周,是高高的墙。
我看不见大地、河流、草原、森林、雪山——
在孤寂和惶恐的墙内,我还要再凝一会儿神儿。
如若此时,我的目光,还不能穿过墙,看见岁月锈迹斑斑的裂痕、看见卑微的梦,在朝着一个高地行走,那么我只能任生命的灰色和虚无,像草一样在墙头之上随风摆渡。
有一种声音,在我的骨头与骨头的间隙里,不断呐喊——可怜的人啊,你活得还不够机智,不够纯粹。你必须看远方,看尘世。否则,你将死于白色和黑色堆砌的墙内!
2
于是,我把内心的火把高高举起,拼命凿墙,像愚公一样。
无边无际的黑,恣意唇边的冷。岁月,漫过了腰。
渐增的白发里,生出了点点滴滴的愁来,在眉间来去。
泪水里的情节,压不住命运的阵脚。
心,却不敢烂醉不醒。我要小心,黑暗中的眼,窥视我的寂静或骚动。
狂躁和温柔,都是致命的伤。
3
一把手术刀,把墙凿了一个洞。
一缕月光,从洞里爬进我眼眸,给一个孤独者以恩典与光束。
我把这缕月光,反复吟诵,用以遏制向下的念头。
风,从洞里钻进来,和想逃的月光,正面交锋。一幅朦胧的画面,就在墙角晃动。
我像一个田鼠,趴在洞口小心翼翼向外张望,希望能看到远方,看到霓虹闪烁的城。
我看不见远方;看不见霓虹闪烁的城;看不见闪着月光的草地上,有奔跑和欢笑的人;我看不见——
我看见避不开风的草木,正在一点一点向墙靠拢,最终委身于墙,寻求庇佑;我看见风中抽搐的虫,胸腔里发出像破风箱一样的回音;我看见风中的鸟,用喙抵着地,缓冲现实的坠落——
它们体内,塞满了风声与刀伤。
4
风沙迷住眼睛,是一种痛。
刀砍进骨头,是一种痛。
取沙,拔刀,又是一种痛。
我背靠着墙,蜷缩着蹲下来,一脸的无奈。我再一次栽倒在自己的墙里。
如果风肯替草木说出所有的隐痛,我会遵从命运的安排,做牛做马,反刍太阳和月亮,耕耘沧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