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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的温度

手心的温度


爷爷的房间还是老样子。光滑的实木桌子,摩挲着昏黄的灯光,有一种磨砂的质感。台灯,日历,铺开的稿纸微黄薄脆,上面是未干的字印,斜压着一支还没盖上笔帽的钢笔,墨水瓶逸出一丝香气,是我喜欢的书页带着的油墨味。

我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出爷爷伏案写作的样子,微眯着老花镜后的眼睛,花白的头发翕动着,用笔尖舔下墨水,写出大而有力的字体。所以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让我在这里教他手机。我申明,手机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地方。

可他执意要学。我困惑了,我清楚他老学究的做派和对新鲜事物的排斥,也知道他决定做什么就无人能改的犟脾气,所以我没有多问,慢声地讲起怎么发短信和打电话。他用同书写时一样专注的目光盯着屏幕,粗笨的手指重重按在触屏手机上,不是按不上就是按错。

三番五次,我不耐烦起来。他那在诗文上无比聪明的脑子突然变笨了,记得住苏东坡的每个故事,却记不住发短信的步骤。而还惦记着看手机吃零食的我,被拉来看他笨拙地摆弄手机,心底的躁气怎么也压不住。

“爷爷,是不是还是别学了吧,我看你没手机过得也挺好。”我烦躁地打断他。

“你以后多教教我,我就能学会了啊。”

“算了吧,上回教你放光盘也是,怎么学都学不会。要不你先练着,我出去待会儿。”我毫不客气地指出我学生的不争气,离开时看,他还垂头坐着,有点无奈,又有点滑稽。

之后上学的日子过得匆匆,因为学习我已很长时间把没有Wi-Fi的爷爷奶奶家抛之脑后。生日那天,离中考还有一个星期,我没什么心情,潦草地吃了块蛋糕,随手打开手机,足足有四五条信息,都是同样简单的四个字“生日快乐”,来自爷爷。他似乎以为我没收到,一遍遍重复发送,一条条短信整齐地罗列在屏幕上。

像温热的盐水灌进胸口,心一下子紧缩起来。我想像得出他在书房写作的样子,这是从小到大看了多少年的光景了,这一秒就知道下一秒钟。可我却想不出,他伸着脖子凑近屏幕,努力用并不熟悉的拼音打出四个字的样子。那些短信淹没在无数条微信、QQ生日提醒里,轻易就能忽视。

然后在疲惫和温暖将我淹没前我攥紧了它,像生活洪流中挣扎的人抓紧浮木,手里的手机微微发烫,我终于明白那是胸口左边跳动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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