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古镇是一个地区的历史记忆,老街上的老屋则是我的生命摇篮,是我永远的怀念。
爷爷及其祖上世居江苏宜兴横山水库所在的吊桥村。1957年,库区搬迁启动,他们依依惜别了故土。那时,父亲正在当兵。据奶奶讲,爷爷奶奶领着众家小,推着板车,装着拆房拆下来的木料等,由西向东,翻鸡笼山,过十亭、九里湾,到七里亭,再沿着西山,折向茶园村,最终来到了牛尾巴山下的一片空地。眼前的山,还是天目山余脉。这次是从西边的横山水库旁搬至东边的七里亭水库旁,我们也算是从“西天目”搬到了“东天目”。
“东天目”那里的老屋共四间,每间约20平方米。父亲排行老二,分到了1.5间。那半间房就是我家的大门厅堂,中堂画就挂在间隔墙上。厅堂内放着一张线条简洁的方桌。
我五六岁那年,父母照例在外上工。那天,生病在家的我,枯坐在间隔墙根下,呆望门外。这时,伯伯家的小儿子来叫我玩。我端了竹椅坐到门外。刚坐下,只听背后“轰隆”一声巨响,吓得我直跳起来。回头一看,间隔墙倒了。满屋灰尘中,刚刚坐过的地方,已散落一地土砖。回想起来,那我情愿相信,老屋就像老人,它虽无言,却在极尽全力保护着我。
后来,水库淹没了本不知名的吊桥村,但它始终淹没不了我的记忆。如今,60年前的老屋也早已坍塌。于我而言,今天只留得残垣断壁的老屋和早已被淹没的吊桥村,却像夏日向晚的风儿一样可亲,因为它记述着我奇妙的生死经历,怀想着荜路蓝缕的祖父祖母,纪念着曾经的贫困,并寄希望于下一个黎明。这是一个普通家族的历史记忆,这是公元20世纪关于吊桥村的水底秦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