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在故乡的每一间土房上边,都有一根矗立的烟囱,早晨、午间、傍晚,每一根烟囱里都会飘出袅袅的炊烟,缓缓地向天空飘荡,空中到处都弥漫着柴草燃烧后的那种淡淡的气息。家家炊烟袅袅,无风时直线上升,在半空中消失,有时与低层的云会合,有时轻飘飘的像浮云,有时又像一条狭长的细带子,绵绵不断,缠连不休。如此的景象,比任何一幅山水风景画都优美,让人无法忘却,永远留在我记忆的深处。
在童年的记忆里,我一直无法弄清楚的是,没有手表的父亲为什么总能那么准时地回到家中。每当母亲将饭做好放到桌上的时候,我就会看到父亲扛着一把倦意深重的铁锹,低着头慢慢走进院内,那时就觉得父亲简直就是一只时钟,总是那么准时准点。后来我才知道,父亲之所以那么准时地回家,是炊烟的缘故。只要父亲看见炊烟升起,就可以断定什么时候收工。
对故乡炊烟刻骨铭心的怀念,更多是缘于母亲。记忆里,炊烟是与烤土豆、烤玉米联系在一起的。小时候我们家很穷,没有糖块、饼干之类的零食,就连一顿白面馒头都吃不上。因此,母亲常根据季节的变化为我们烤土豆、玉米之类的东西。母亲为我们烤东西的时候总是小心谨慎,翻来覆去慢慢烤,生怕稍不留心将食物烤糊烤黑。我清楚地记得母亲烤的土豆和玉米是那么焦香可口。
夕阳中的炊烟,总是让人想起年迈的双亲伫立村口,一双望穿暮霭的双眼,痴痴地守候和期望着儿女们匆匆的归程。有时坐车经过村庄,望见一座座房屋上升腾着一缕缕炊烟,心里会产生莫名的感动,那炊烟升腾的是一缕缕幸福,人们安守着的是一份份安宁温馨。望见炊烟,悠悠往事凝聚胸间,忽浓忽淡。在乡下生活的父母,现在住的还是平房,家里烧的全是煤炭,每天清晨的第一件事就是掏灰、砸煤、生火,十分辛苦。尤其是冬天,母亲把炉火烧得旺旺的,那红红的火苗映红炉膛,也映红了母亲那张历经岁月沧桑的脸庞。
炊烟吹老了岁月,在炊烟的升腾中,又看见了母亲火光映照下的脸以及脸上那深深的皱纹。或许,只有母亲自己才最了解那皱纹里深藏的风霜、坎坷与艰难;或许只有炊烟才最清楚,母亲的脊背是怎样一天天驼下去,母亲的脚步是如何一天天变得迟缓……
生活在繁华的城市里,我会常常想起故乡上空的炊烟,想起生活在那里的乡亲,想起天真无邪的童年岁月。当我走在城市喧闹的街道上,依然强烈地思念故乡的炊烟。因为,故乡的炊烟曾经是我慈祥的母亲为我放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