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

菊香

菊香


在我们晋城的泽州公园里,每年九月到十月都会有一个菊花展。

展出的多是名贵品种。名贵的菊花差不多都有一个高雅的名字,比如:月涌江流、春水绿波、玉蟹冰盘……真是名花荟萃,花团锦簇,把个小城闹得花色斑斓,菊香弥漫,蜂忙蝶乱。

当然,花展也有没甚名气的,或者名气很小的花,总是不怎么受人待见,往往摆在路边,做一些点缀,做一些陪衬,如此而已。

花展过后,好花名花都被人端走了,那些被丢弃的残花,花盆也破了,花枝也折了,泥土也撒了出来,歪歪斜斜横了一地,那么憔悴,形将凋零,形将魂离香销。

那天傍晚,月色很好,我到公园散步,只见展后的花儿一片狼藉。看着那委顿了的叶子也难免怜惜,我就弯下腰去端了一盆回家搁在窗台上。虽然知道花事将毕,也还是殷勤浇水。只希望枝头的花能迟一点凋落,或者来年也能如期开出几朵好看的白菊花。

我端的那一盆花并不名贵,因为她没有牌子,我也就不知道她的名字。我只知道她的花也是白色的,花瓣的边缘或深或浅有点粉红色,有一点淡淡的紫色。

十月,严寒是渐渐地凝重起来了,在那纤弱的菊花枝头,花蕾也就渐渐地憔悴,委顿到让人不忍心去看她那凄婉的容颜,也不忍心去碰她那一点气力也没有的枝叶。

西风是最无情的。尤其是夜间,那冷风像是催命一样,把那残花的瓣儿撕拉着,想让她们快些离开曾经风光过的枝头。而那些花蕾却紧紧抓着枝头不放,仿佛在一声声凄怆地呼喊着:“不!就不!”

紧紧抓着,声声喊着,那种坚韧,那种坚守,难免让人想起朱淑贞的诗:“土花能白又能红,晚节犹能爱此工。宁可抱香枝头老,不求黄叶舞秋风。”

历来写菊花的诗很多,朱淑贞诗中的每一句、每一个字,都让人喜欢。她是最有担当的一位女诗人。人说牡丹有傲骨,而牡丹却只是敢于傲一女帝(指武则天贬牡丹的故事),菊花却敢傲天,且是霜天,且是秋末和初冬。

试想,在一阵秋风一阵寒之后,还有谁愿意,或者还有谁肯把自己的香与艳送给一个寒冷的季节呢?还有谁愿意为装点那些清冷的日子做出一点牺牲呢?

世界上,似乎所有的花儿都是娇弱的,都是娇柔的,都是娇贵的,也都是趋炎附势的。为了讨好司春之神——青帝,春光方才一线,那些桃花、杏花、梨花、李花、杜鹃花、山茶花,就赶紧露出笑脸谄媚。春天刚刚过去,她们就把原先给人们的那一点芳菲全都收拾起来,或者藏匿到山寺中去。秋风一起,她们是绝对不肯为人间添一点美送一点香的。

然而菊花却不一样。枝头的残菊还在,其根部就又生出新枝新叶,又开出几朵白白的如雪一般花朵。早晨醒来的时候,忽然发现那堆在盆里的菊花,我还错以为是一堆雪,是满满一盆的雪,是白亮亮的雪,似乎还逸散着雪的寒气。

大概是还没有完全远离睡梦吧,我就迷迷糊糊地想,雪怎么下到窗子里边来了呢?雪怎么就下满了一盆呢?

赶紧起床去看,哦,哪里是雪呀?分明是花。是菊花。是前几天那几个发绿的小骨朵儿都绽开了,开成了雪白雪白的花朵儿,满满地,堆了一盆。是蕊寒香冷吗?当然是的,这就不由让我想起了李清照的那一首《多丽·咏白菊》。

看着看着,就有了一点奇怪的想法,想当初拎回来的时候,那枝头的花蕾或多或少都带着一点淡淡的粉红色,或者淡淡的紫色,怎么一下子就都变了色呢?怎么一下子就都变得那么洁白,那么淡雅?菊香满屋,仿佛真的就是一抔雪。

是环境变了,花色也变了吗?是花在特定的环境中努力改变了自己的颜色吗?

我不知道。我不能够知道是英雄创造了历史,还是历史创造了英雄。

好在天气还暖和。尽管风有些冷。

词语首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