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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小路

家乡的小路


清晨,走在家乡的那条小路上,我的思绪随着她的指向任意飞扬,正如我的生命线无序地一直伸向远方。

小路一头是学校,另一头就是我的家。她时而穿梭于田间,时而偎依在地头;时而翻越陡峭,时而俯身渠水;起伏不定,曲折有度;经纬交错,迂回无数。那条小小的线路,似春闺里的情愫纤细而又绵长。她的万般柔情,藏匿于黄澄澄香喷喷的菜花地尽头,羞涩般半遮面容。在那千种风情下又隐隐透露出世事的沧桑,见证着岁月的更迭和万物的成长。片片雪花妆扮的她最为迷人,如一缕缕银丝逶迤飘荡,绕山束水,系村缚院,把一户户人家的哀怨情愁深深地紧锁。我们奔跑于小路上,沐浴着四季风,踩踏着万物春,游戏着童年的天真和浪漫。

除了部分塌方地段略有变化之外,小路翻坡过坎,趟溪越沟,基本上保持原貌。那时,一遇到下雨,泥泞难行,一步一个坑,一步一趟泥。不要说弱不禁风的孩童,就是虎背熊腰的棒小伙儿,一不留神,也跟斗不断。我们有时会摔倒在水田里,瞬间变成泥娃娃。上学习惯了摔跤,我们绝不会羞赧或相互嘲笑,反而从中学会了坚强和善解人意。一上一下,爬坡上坎;你来我往,崎岖照常。小路上,我们从困难中学会了执着,拥有了坚韧。

路上有苦也有甜。每遇风和日丽、天高云淡之时,我们会带着学堂的欢乐沿着熟悉的小路一路播撒。鲜艳的红领巾在朝晖晚霞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醒目。我们不时还要拨弄着它,让它在胸前真正意义上飘荡起来,成为我们美丽的衣裳,甚至还会情不自禁地张着关不住风的小嘴,扯开喉咙唱起跑了调的《快乐的节日》。我们的歌声,由不得你捂耳闭目,跺脚捶胸。我们哪里是在唱歌,简直就是在说歌,甚至连歌词都可能弄得稀里糊涂。我们常常把“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吼成“我啊没钱买棵葡萄树”,把“我低头,向山沟,追逐流逝的岁月”说成“我的头,像傻瓜,追逐流失的水月”……引来路旁劳作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哈哈大笑,我们暗自高兴,为自己歌唱得又多又好而骄傲。

回到家,全家唯独我一人辛苦读书,俨然功臣的我在父母面前似乎总有资格去指手画脚,甚至还要卖弄一下自己的博学。摆弄着破烂的书本,挥舞着黑白相间的“墨爪”,涂抹着家人的希望和自己的骄傲。

孩提时的梦想是幼稚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啥都不怕,啥都敢想,幻想着自己以后要当什么家。三亲六戚都爱抚摸着那个梦想家的脑袋问长大以后做什么。我总是不知天高地厚,常常脱口而出说我要考北大读清华,当个科学家。那时什么都不懂,认为只要是学校,都想考;只要带什么家的,都想当。结果,我连初中学习都跟不上,被迫留级。我连小组长都没有当过,更别说当什么家了。不该说的不能说,该说的要想想再说。可我总是管不住自己,不该讲的或者不该我讲的我也爱唠叨。在家乡那条蜿蜒的小路上摸爬滚打弄得鼻青脸肿的我,跟世代都在那条小路上历尽千辛坚持不懈地寻求幸福的老乡们比起来,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呢?我懵懵懂懂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告别了家乡的小路,告别了昔日的伙伴。顺着小路方向,我继续踽踽独行。老乡们作古的作古,驻守的驻守,南北漂流的漂流,东西淘宝的淘宝,小路仍然沉默着。

傍晚,我徘徊在昔日的小路上,准备把它的模样摄入心底。因为一条洁白的飘带即将把它缠绕,而她却丝毫没有告别我的惆怅。我也被斜晖拉得幽长、幽长,爱她的心却始终那么执着那么豁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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